初时,她好笑地回他︰「我怎么会知道?」
「他在你肚里,你问他,你问嘛!」
后来,她便学聪明了,摸摸肚子回他。「孩子说他好爱。」
听她这么说,总能换得他好快乐的笑容。
「那这个呢?他爱吗?」回头,又拎起儿时玩过的玲珑鼓。
「爱。」
「这个?」那是今儿个,陆家带回来的。
「嗯……似乎还好。」
「真的吗?」孩子比较爱他送的,没那么爱外祖父的!他得意了。
「当然,因为你是孩子的爹啊。」她浅笑,捧着肚子来到他身边,帮心满意足的他一一将小鞋小袜小玩具再收回木箱里。
「我是爹、我是爹……」他开心地重复着,扶她回床上躺妥,随后倾下身,将脸靠在隆起的肚腹旁,想到就摸两下,一脸认真地对着她的肚子,不厌其烦教导。「我是爹。」
初时,惶然不是没有,可看他那么欢喜,满怀期望地盼着这个小生命,那么用心地打点着婴孩用品,让她连心头存着一丁点的冲疑,都觉万分不该。
他是真的,打心底爱着这个孩子,为「他」学着怎么当爹、怎么扛责任,千般设想、万般改变,都是为了「他」。
这孩子,是他强力坚持,才留了下来。他是孩子的爹,这话,不只是说给他听,她也已打心底这般认定。
夜半,祝春风好梦方酣,忽然被一阵微弱力道摇醒。
「阿风、阿风……醒醒……」
他睡得迷糊了,揉揉眼,一时还疑惑睡在内侧的妻子怎么滚到地下去了……
好一会儿,这才醒悟过来,大惊失色地奔下床将她抱起。
「阿风……我半夜去茅厕,不小心、不小心跌了……」
「好、好!我知道……」
他知道什么?
陆想云疼得冷汗涔涔,忍着痛,正要提醒他去找稳婆,他已经快手快脚将她抱上床,冲出了家门。
他真知道该做什么吗?
一句话也没交代、没头没脑就出去了,她不由得担心起来,平日迷糊她还能在一旁提点他,这要命时刻,可容不得他再出半点差池……
她疼得神志模糊,也不晓得过了多久,他回来了,一手拖稳婆,一手拉着老大夫进房,然后不用谁吩咐,便自行钻进灶房里烧热水。
老大夫探察了下她的情况,无他用武之地,便让开身让接生经验丰富的旺婶接手,打着呵欠回家补眠去了。
折腾大半夜,天色蒙蒙亮起,孩子才总算露了脸。
听见那响亮的婴孩啼哭声,她虚弱地撑起眼皮瞧上一眼,旺婶抆抆汗,吁上一口气告诉她。「是女孩儿,小手小脚可有力了呢。」
祝春风捺不住焦虑,早已冲进房来。
「唉呀,你怎么……去去去!还不能进来。」
祝春风理都不理,质疑的目光瞪视旺婶。
「孩子在哭……」那使劲嚎哭的模样,让他怀疑旺婶偷偷欺负他的老婆孩子,一瞬也不瞬地在旁监视着一举一动。
「瞧你心疼的!哪个孩子出世不哭的?」要不哭他才该担心呢!
见他不时探探头,两手在衣上抆了抆,要伸不伸的样子,旺婶了然地笑了笑,熟练地清理妥当,将孩子裹上襁褓巾,轻轻放入他怀间托抱。「喏,自个儿的女儿自己抱。」
祝春风瞪大眼,惊奇地望着怀中软软的小东西,这就是初生的娃儿吗?比他猎来的小兔子大不了多少……
他有女儿,他当爹了……
他脑袋晕晕的,不太能思考,托抱着婴孩,脚步飘飘然地飘出房外……
「咦?就这么走了?也不关心关心拚死为你生孩子的人,男人全一个德行!」
陆想云浅浅微笑。「不怪他,他盼这孩子盼好久了。」每晚睡前都在问她孩子什么时候出来。
旺婶一面为她清理身子,说道︰「看他平时愣头愣脑,真遇事还一点都不含糊,知道要把大夫和稳婆都找来,烧热水备着,倒是自己,披头散发,鞋也没穿的满村子跑……」
她耳边听着旺婶喃念,身心放松了下来,体力耗尽地缓缓沉入梦乡。
再一次醒来,丈夫在一旁抱着孩子,不时瞄瞄她、帮她兜妥被子,见她睁眼,连忙向她报备。「灶上温着补汤,你要现在吃吗?」
「再等会儿。」她想先和丈夫聊聊。
「我给旺婶钱,让她每天来给你补身。」他习惯了每件事都向她报备,确认自己是否做对,她的肯定与赞许,也让他愈来愈有自信。
「嗯,这样很好。」
他想了想,又说︰「是女儿喔。」
丈夫小心翼翼将女儿凑近与她分享,她柔柔抚了下女儿熟睡的小脸蛋。「你喜欢吗?」
「喜欢。」他扬起大大的笑容,像想起什么,又失望地垮下脸。「可是我的小衣小裤小鞋,她就不能穿了。」
他一直以为会是男孩儿,大家也都这样讲。
不能和孩子分享他最心爱的东西,让他有些小失落。
「不然,你再生一个。」并且规定。「要男孩子!」
她哑然失笑,这她哪能作主?
「那这个呢?不要了?」她打趣道。「丢山里喂野猪好了。」
「这个也要!」他搂回女儿,退离床边远远地,不再给她碰,还气愤地瞪了她一眼。